《共管论》13.论法治：法律越简单，法治越进步

法治国家不一定是民主国家，民主国家一定是法治国家，法治是实现民主的必然制度。没有法治，民主永远都是可望不及的镜中花，水中月。所以要实现民主必须依靠法治。

民主的法治，是法律为王的法治。法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，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，任何人都必须遵从法律的规定，无论是谁一旦违法都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。法律是公民的信仰，法律是公民的神祗。

民主的法治，是法律平等对待每个公民的法治。在法律眼中，人人平等，没有例外，没有特殊，没有阶级，每个公民都同等的重要。法律规定公民平等的享有权利，平等的负担义务；当公民违法时，平等的承担不利后果。

民主的法治，是由公民制定法律的法治。欧美民主国家，现在普遍以议会作为立法机构，并由议员行使立法权。这种立法制度经过数百年的实践，显然是有效的，但依然是有缺陷的。其缺陷在于不能保障每个公民都有平等的成为议员的机会。即使法律对议员的资格要求表面上看起来是一样的，但是在实践中并不是每个公民的机会都是均等的。只有在实质上保障每个公民都有平等的机会成为议员，才能把议会制度视为真正的民主法治制度。

从逻辑上来说，议员是公民的代表，议会制定法律的权力源自于全体公民。但绝不是每个公民都认同这种代表关系。那些拒绝被议员代表的公民，他们立法权该如何保障？对一个公民而言，要么自己行使立法权，要么通过代表行使立法权。愿意通过代表行使立法权的公民已经由议员代表自己行使了，不愿意接受代表的公民如果能够自己行使，那么就保障了每个公民都有平等机会参与法律的制定。该如何保障公民自己行使立法权，我们在《论立法》这篇文章中再行讨论。

民主的法治，是法律越来越简单的法治。关于法律，每个时代都有一个通病，那就是法律规定越变越繁琐，越变越复杂。现在的法律条文浩如烟海，别说普通公民对法律规定一知半解，就是以法律为职业的法官、法学教师、律师等专门人才，穷尽一生的时间也无法把所有的法律条文都看一边。

制定法律规则的目的是为了让人们遵守法律，可是需要遵守法律的人，却根本不知道法律规定的是什么？想要知道具体的规定，人们还需要专门去咨询律师。这就像，足球运动员踢球的时候，还必须要带着规则解说员，否则可能会因为不清楚规则而犯规。这个现象难道不是非常荒谬的吗？在一个自称是法治社会的国家中，绝大多数的公民，却根本不知道法律规定的内容，这难道不是很荒唐的吗？

是因为社会的发展导致社会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，所以才不得不制定极为繁琐的法律规则吗？实际上根本不是。

因为不论社会如何发展，公民与生俱来的权利都只有三大类，自由权、财产权、人身权。通过制定法律保护公民的三类天赋人权，是法治的核心目的。保护权利的方式就是禁止对权利实施侵害。

就自由权的保护来说，自由被侵犯的形式通常只有两种，一种是限制言论自由，一种是限制行动自由。

就财产权的保护来说，财产被侵害的形式只有三种，一种是盗，一种是骗，一种是抢。

就人身权的保护来说，人身被侵害的形式只有两种，一种是身体上的物理攻击，一种是精神攻击。

不论社会如何发展，不论社会关系多么复杂，自由、财产和人身被侵害的形式始终只有以上几种形式，因此制定法律时，只要围绕如何防范以上几种侵害形式，就可以达成立法目的。

以骗为例，现在中国刑法关于诈骗的罪名有诈骗罪、合同诈骗罪、票据诈骗罪、集资诈骗罪、贷款诈骗罪、金融凭证诈骗罪、信用卡诈骗罪、信用证诈骗罪、有价证券诈骗罪、保险诈骗罪等。所有这些诈骗，虽然诈骗的具体方法不完全一样，但本质上都是犯罪人为了获取财物，采用欺骗的方式让受害人信以为真，然后主动把财物交给犯罪人，从而达到犯罪目的。既然如此，有什么必要按诈骗的方法不同，硬生生规定出来这么多罪名？只要为了获取财物，并实施了欺骗行为，就统一规定为诈骗罪有什么不妥？此外，从欺骗的角度来说，销售伪劣产品、虚假宣传、冒用他人商标等行为，本质上也是诈骗，完全可以归入到诈骗罪中。这样只规定一个诈骗罪，就可以涵盖现有的几十个罪名。这难道不会让刑法变得简单明了，易于学习吗？

刑法的目的是为了遏制犯罪、打击犯罪，难道制定几十个罪名，就比只规定一个诈骗罪名更能打击诈骗犯罪？答案显然不是。既然不是，为什么法律规定变得越来越复杂的情况，在每个时代都在上演呢？

理由是有人需要法律越复杂越好，因为越复杂越有人可以从中获利。一般而言能够通过法律复杂化，获利的主体包括：政府及政府官员、法院及法官、法学院及法学教授专家、律师等。

法律越复杂政府的权力就越大，政府官员通过权力获利的机会越多；法律越复杂法院受理的案件越多，法官也越有机会受利；法律越复杂越需要专门的法学院教授法律，法学专家教授越能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；法律越复杂公民越需要律师来提供法律帮助，律师的业务也越多。

除了以上主体可以通过法律复杂化获利外，其他的普通公民都是法律复杂化的受害人。所以真正的民主社会一定会努力让法律简单化。法律越简单越便于学习，越容易遵守，越能保障公平。法学的研究方向，应当是如何以最简单的规则，来解决社会问题，而不是以解决社会问题作为由头不断的把法律规定复杂化。

民主的法治，是公民普遍通晓法律的法治。从一个公民的角度来说，法律可以分为两类。一类是和人人都相关的基础法律；一类是和不同职业人士相关的职业法律。例如，宪法、刑法、民法、行政法等这些规范是每个人都要相关的法律，属于基础法律。教师法、医师法、律师法等这些与职业相关的法律，属于职业法律。一个公民，基础法律是必须学习的法律；职业法律根据自己的职业需要学习。

为了促进法律的学习，在民主法治社会，法律应当是公民必学的一门通识课程。每一个公民从小学到大学都应该一直学习法律。既然法律是每个公民都应该遵守的社会规则，那么每个公民都应该充分的学习这套规则。民主国家的公民，应当人人对法律都有非常深刻的了解，对于绝大多数的法律问题，公民完全可以自己解决，根本不需要律师的帮助。换而言之，在一个民主国家中，社会上的律师越少、法官越少，说明这个国家的法治越好。